新學期即將開始，部分高中新生已經開始軍訓，但一些學生并未選擇或不準備選擇在錄取自己的高中就讀，而是借讀。8月15日，武漢某重點高中的校長劉明（化名）向本報披露高中生借讀亂象：高中利用學生借讀收取高額費用，彌補公用經費不足。隨后，記者通過一周的調查發現，武漢高中借讀確實有點亂，影響了正常招生和教學秩序。
名牌高中搶重點高中學生
“這幾天手機不敢開機，連辦公室也不敢去，因為每天總有各種人想方設法找我，不是要來學校借讀，就是要求簽字同意學生外出借讀。”8月15日，劉校長向本報記描述高中借讀存在的亂象：名牌高中搶重點高中學生，重點高中搶一般高中學生，一般高中搶民辦高中學生，甚至民辦高中搶中職學生。
據了解，我省學籍管理相關規定明確要求，嚴格控制接收借讀生。如父母雙方因出國工作或支邊一年以上等原因，可辦理相關借讀手續。同時要求任何學校不能接受非正常轉學、借讀生插班就讀。
劉校長介紹，教育部門內部開會一般要求各校招收的借讀生要控制在10%—15%，而實際上很多學校都突破了上限。特別是我省幾所名牌高中，招收了大量借讀生，遠遠超出15%的比例。他說，今年各類高中階段學校錄取新生6.13多萬名，其中普通高中錄取3.38萬人，如果按15%比例計算，武漢約有5000名高中借讀生。前兩年招生人數比今年多，借讀高中生要多于5000人。
部分高中已有兩成新生提出借讀
借讀真的如此嚴重？看著記者質疑的眼神，劉校長拉開抽屜，拿出厚厚一摞外出借讀申請表說：“你看，這還是只是一部分，而且我們學校還是管理相對較嚴的。”他說，目前學校明確提出申請外出借讀的學生有近50人。
劉校長透露，武漢中學去年招生計劃僅400多人，但最后借讀生招了100多人，一些第二批次招生學校（主要是市示范）近半學生外出借讀。
劉校長說，我省一名牌高中今年指令線為490分，但招收的借讀生許多只有430分，“名牌高中降50分招收借讀生，重點高中也降幾十分招收借讀生，我們這些第二批次招生的學校，就只能去搶一般公辦高中的學生。”
據統計，今年高一軍訓中，湖大附中、東湖中學、關山中學及青山某高中都有約20%新生未參加軍訓，并提出外出借讀的要求。一周時間以來，記者采訪我省多所高中負責人，大多稱借讀亂象確實存在，一些學校借讀生太多擾亂教育秩序。
武漢高中“借讀三亂”
招生亂幾天，編班亂30天，學籍管理亂三年
借讀亂象到底亂在哪？劉校長說，借讀有三亂：招生亂、編班亂、學籍管理亂，“招生是亂幾天，編班亂30天，學籍管理亂三年”。
招生亂
填寫志愿時，許多學生不按照分數填報
武漢市高中招錄實現考前填報志愿，網上錄取，按照志愿，分數高低錄取。“這樣的設計本來很科學，但借讀亂象一出，再好的設計也出問題。”劉校長說。
志愿中有第一批次（主要是省示范高中）、第二批次（市示范及部分在第二批招生的省示范）、第三批次（一般公辦高中）等多個選項，一些考生分數明顯達不到省示范高中校線，但上市示范沒問題。常理上這些考生填報市示范高中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但現實是每年有一批這樣的考生要不直接填省示范高中，要么直接填保底高中（按照武漢市要求，每區必須安排一所高中招收該區達到公辦高中資格線上考生）。
漢口一重點高中負責人陳剛（化名）說，一些人早在填報志愿的時候就已打算到省示范借讀，因此不填市示范。
劉校長則說，有一年他們學校高中志愿未錄滿，學校很著急，但招辦相關人士說：“你們別急，還有幾千個達到市示范資格線的考生，未填市示范，你們可以聯系一下。”但與家長聯系的結果出人意料，大多家長不屑一顧：“我們早就搞好了，只準備去保底高中掛個學籍，你們操什么閑心。”
編班亂
新學期開始，有的學校報到人數才一半
“心煩的還在后頭，好不容易把人招到，可是開學一部分人又不來了。”劉校長說，學校去年編9個班，可是開學的時候發現有的班只來20多人，這意味著這個班無法開班。
去年該校390多個計劃，有50多人未來報名，而選擇去其他學校借讀，“這還是我們在教育部門支持下，想方設法控制的結果”。該校從去年開始，在招生簡章中明確要求凡是指令生，不允許外出借讀，但想借讀的學生“神通廣大”，他們也不能完全杜絕。
其實每年開學心煩的不止劉校長一個，去年同樣在第二批次招生的江南地區一高中，480個招生計劃，一開學150人外出借讀。而該區一保底高中稱，500個招生計劃，開學只來一半，“這樣我們怎么安排教學？”該校一負責人說。
學籍管理亂
升學考試前，上報的綜合素質評價造假
按照要求，高中必須注冊電子學籍，借讀生只能在錄取學校注冊學籍，而不能到借讀學校注冊學籍。如A學校學生到B學校借讀。他們首先是A學校到網上注冊，之后相關部門把該學生電子學籍托管到B學校。但該學生綜合素質評價、體質健康測評等情況還是由A學校來認定。實際上這些學生不在A學校就讀，根本無法做出正確的評價。
省級教育部門會定期公布各高中綜合素質評價、學分完成情況等材料上報的完成率。劉校長發現有的學校完成率是150%，而有的學校只有70%。“這些因為有的學校在校人數比學籍人數多。”
劉校長說，那些上報借讀生綜合素質評價等材料的學校還是好的，有的學校根本不上報借讀生的相關材料，“業內都知道，大家都怕武鋼三中，從來不上報借讀生綜合素質評價等材料。”
“學生根本不在學校就讀，學校怎么出具材料呢？”劉校長說。
江南地區另一省示范高中負責人趙立（化名）說，如果借讀學校不出具這些材料，就是逼著學生或學校造假，硬生生地把綜合素質評價“抹殺”。
大多借讀名校學生成績反而不好
劉校長說，借讀亂象影響遠遠超過一般人想象，最終吃虧的是借讀生自己。
武漢一重點高中教務主任說，原本按10個班配備，只來9個班學生，造成了師資、教室等資源閑置。目前的現狀是名牌高中、省示范高中學生多、班額大，一大批市示范高中或保底高中生源少，班額也較小。此外，一些學生為了外出借讀，想方設法找各種關系讓學校同意，影響了正常的教學秩序。
學生、家長想方設法借讀，就是為了孩子三年之后能考一個好大學。但實際上，許多家長是滿懷希望而去，失望而歸。武漢一所第二批次招生的學校校長說，該校統計連續三屆學生發現，90%以上的學生，同樣的分數，外出借讀的學生高考成績沒有在校就讀的考得好。“一些成績中檔的學生，本來適合在第二批次的學校學習，結果跑到名牌學校去，最后少數連三本都未考上。”
每年收借讀費近2億元
高中靠收借讀費彌補經費不足，一般每人收3至4萬元
記者 焦蔚
一年5000名高中生借讀？高中為何愛招借讀生？劉校長說：“每個借讀生能收幾萬元借讀費是重要原因。”按照他的測算，武漢高中一年收借讀費近2億元。不過多所高中校長稱收借讀費是為了彌補高中公用經費不足。
或有人用學生借讀牟利
高中為何愛招借讀生？采訪中，多位高中負責人坦言，除開抹不開的關系外，招借讀生能夠收費是一個重要原因。劉校長更是稱，武漢高中招收借讀生要額外收費已成行規。他計算：一般每個借讀生收費在3-4萬元，如果以5000名借讀生計算，一年收費在1.5億至2億元。
劉校長透露，各個學校收費方式不同，有的直接以借讀費名義收，有的則是以捐資助學的名義收取。他還表示，自己所在的學校也招收借讀生，也對學生收借讀費。不過，一般借讀費都交給學校了，不存在落入個人腰包。
“雖然借讀需要花3-4萬元，但不是每個人花錢就能借讀。”劉校長說，這里面還有“門道”，只有懂得走“門道”的人才能把孩子搞到名校借讀。
也有多位高中負責人向記者表示借讀可能滋生腐敗，個別人涉嫌從中牟利，“有的人幾乎每年都找來說有親戚借讀，為啥他每年都有那么多親戚？這里面可能有問題！”
高中公用經費嚴重不足
“我們也是不得不收借讀費，不收學校運轉都困難。”我省一重點高中負責人說，與義務教育階段學校不同，財政只承擔高中學校教師的工資，水電等辦公經費基本由學費以及擇校費來承擔。
漢口一高中負責人王琦（化名）給記者算了一筆賬，高中水電與實驗材料等開銷一年大概300萬元，如加上減免貧困生費用和其他辦公經費，這一數字更大。現在每生每年學費1350元，如按照一所學校1200人計算，學費收入160多萬元。整個辦公經費至少缺口在140萬元左右。
劉校長也認為許多學校招收借讀生有公用經費不足的原因，通常解決的渠道就在于收三限生費用和借讀費彌補。據了解，前幾年幾乎每所學校都招三限生，每個學生最高可收取2.7萬元費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高中經費不足。但教育部等相關部門近年收緊三限生收費政策，明年還將取消三限生。這樣，高中經費唯一彌補的渠道就是借讀費了。
采訪中，多所高中負責人建議政府加大對高中投入，“如果高中能跟義務段一樣，經費能夠基本運轉，這樣借讀問題才好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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