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費
2012年10月，國家教育部等聯合發布了《關于擴大中等職業教育免學費政策范圍 進一步完善國家助學金制度的意見》（簡稱《意見》）。根據《意見》，從2012年秋季學期起，公辦中等職業學校全日制正式學籍一、二、三年級在校生中所有農村（含縣鎮）學生、城市涉農專業學生和家庭經濟困難學生免除學費。
由于《意見》出臺時已是秋季學期開學后，且廣東省出臺《實施意見》的時間在來年3月，很多學校已收取了2012-2013學年的學費，這就意味著幾十萬甚至上百萬名學生的錢需要返還。
近段時間以來，廣東省部分技校學子通過網絡投訴，反映學費退款和助學金一直“不見蹤影”。日前，記者深入調查多所省屬技工學校，挖掘退學費“風波”背后的真相，探尋免學費之后，政府、社會和學校如何協力緩解中職教育發展“陣痛”。
沒拿到錢
退費政策覆蓋范圍廣泛，但目前的現狀是，不僅在校生沒拿到錢，一些學生畢業離校了學費退款也依然“不見蹤影”
安寶兒（化名）是一名中專生，目前就讀于廣東省電子信息技工學校三年級。去年10月，安寶兒趕上了好時機，國家出臺新政策，讓她和許多同學從此可以免費上學。但近來她的心情卻很焦灼，因為她在去年9月入學繳納的那筆學費，校方至今未退還。
安寶兒符合《意見》規定中農村學生那一類，在她的學校，滿足退學費條件的學生有4000人，都沒有拿到錢。部分學生和家長漸漸不悅，他們開始一波接一波地質疑和追問，找老師，找學校，上網發表言論。
“班主任之前跟我們說，今年9月學校就會把錢退給我們。9月再去問，他又改口說是10月退。”而現在10月馬上就過了，班主任的“承諾”還是沒兌現。等得不耐煩的安寶兒和同學們又一次追問，這回班主任直接說：“不知道，上面還沒通知。”
廣東省國防科技技師學院的一位班主任則說：“沒交班費，就不給退學費！”當記者聯系上這位班主任許老師時，她承認自己的確這么說過，但并沒有操作。“我只是想要求學生遵守學校的繳費制度，督促學生履行義務，而不能只享受國家政策。”
在班主任這邊得不到明確的答復，安寶兒和同學們就跑去問招生辦和就業辦的老師。“他們也搖頭說不清楚，讓我們去問班主任。”這讓安寶兒很不解。
“去年上三年級的師兄師姐現在早就畢業離校了，他們在學校辦的銀行卡也已經失效，學校打算怎么把錢退還給他們呢？”除了替自己和同學“吶喊”，安寶兒還不忘為今年7月已經畢業離校的2013屆畢業生“追問”。據了解，政策出來時，當時三年級的學生都到企業去頂崗實習了，所以他們的申請表是由安寶兒這些低年級學生幫忙填的。
錢在哪里
之所以遲遲未退還學費，是因為省財政廳關于2012-2013學年的免學費和助學金補助資金尚未全部下發
在廣東省電子信息技工學校校長丁爭鳴看來，這場退學費“風波”給很多中職技校帶來難題，對廣東省電子信息技工學校來說則是難上加難。“我們學校情況很特殊，去年9月，廣東省電子信息技工學校與廣東實驗技工學校正式合并，這給我們的校園管理工作出了一個大難題。”
原來，廣東實驗技工學校最早由5所公辦技校合辦，后歸廣東省職業教育培訓協會管理，有些“民辦公助”的味道。合并時，廣東省電子信息技工學校相當于一個“公辦+民辦”的結合體。
“雖然去年9月合并，但當時招生和財務還沒有一起運作，財務直到今年1月才開始放到一起。”顯然，這么短時間要讓兩個迥然不同的管理模式完美地“合二為一”已經很難，半路又多出個“退學費”的“攔路虎”，更是難上加難。
兄弟院校雖然沒有碰上公辦民辦合并的事情，但同樣也為退學費之事苦惱。“不是只有我們一家，全省技工學校基本都還沒發，這個情況很普遍。”丁爭鳴說。
據記者調查，廣東省國防科技技師學院、廣東省機械技師學院及其他一些不愿具名的技工學校都尚未向學生退還學費。據統計，目前我省共有技工院校243所，在校生達到88.5萬人，約占全國的1/5。
丁爭鳴解釋，其實學校很早就在準備退還學費和發放助學金的相關事宜，之所以遲遲未退還學費，是因為省財政廳關于2012-2013學年的免學費和助學金補助資金尚未全部下發。
他向記者透露，目前廣東省電子信息技工學校初步審核通過的可退學費的學生有四五千人，根據核算，總共需要1000多萬元的資金，“但現在我們只收到省財政廳下達的800萬元資金，大約是總數的一半。我們不能把這些錢先退給其中一部分學生，因為這樣一來，余下那些還未拿到錢的學生會有意見。”
廣東省國防科技技師學院財務科有關負責人李老師則告訴記者，目前學校遞交上去的學生申請材料還在省財政廳做最后的審核，還沒發下來，“只要材料審核通過，我們就可以很快開展學費退還工作”。據了解，省財政廳此前已預撥1000萬元給該校，“但如果我們先把這部分錢發下去，一旦發錯，再想收回來就很難了，所以在這件事上我們很謹慎。”李老師說。
隨后，記者從省財政廳了解到，由于省財政廳在上個月才拿到人社部門提交的學校審核材料，目前正在加緊處理相關工作，因此還未下發資金。此外，省財政廳還表示，歸人社部門管的技工學校，在今年7月左右就已拿到部分資金，余下部分最快將于11月被全部下撥到學校或相關部門。
緩解“陣痛”
免學費是好事，但對學校的日常運作是個挑戰。要渡過難關，各地區要確保教育投入落實到位，強化統籌
早該退還的學費為何遲遲退不了？在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看來，這表明免學費政策施行后，財政投入沒有同步跟上。
“擴大中職免學費范圍無疑是一件好事，但免除的學費需要國家、地方財政來支撐，至少等額補上。”熊丙奇說，如果財政撥款不到位，就會導致學校辦學經費緊張，影響辦學質量。
一位不愿具名的老師認為，免學費政策是一個三棱鏡，對學生、對提高職業教育的社會地位都有好處，但對學校的日常運作是個挑戰。
據了解，實行免學費政策后，只有省屬學校所需經費由省財政負擔，而地方所屬學校所需經費，不分生源，由省財政和地方財政分攤。其中欠發達地區（含惠州市、肇慶市和恩平市，下同）地級市（市轄區）、縣（市、區），省財政負擔70%，地級市（市轄區）、縣（市、區）財政負擔30%。
“據我所知，一些貧困縣的中職學校可能最后獲得省里的財政撥款只有2000多元每生，縣里因為太窮或不太重視而沒拿出剩下的撥款，但一個學生的學費是4000元左右。”丁爭鳴說。
熊丙奇指出，這一經費分擔機制，事實上造成一些地方中職學校缺乏財政資金保障。“短期來看，地方財政缺乏實力，就可能導致相應的費用無法到位，學生可能就拿不到退款。從長遠來看，則是辦學經費不足，導致辦學質量也出現問題。”
如何幫助學校渡過這個陣痛期？丁爭鳴認為，首先各地區要確保教育投入按照地區財政收入的4%落實到位，同時各地政府要真正重視技工教育和職業教育。
“你不能叫學校勒緊褲腰帶啊！”熊丙奇認為，在這個問題上，首先要厘清政府、學校、學生之間的關系。“不是學校退，而是政府退。必須是政府給學校，學校再給學生。”
他提出，要解決免學費政策給中職學校帶來的“陣痛”，根本途徑是強化省級統籌，把地方中職院校與省屬中職院校都納入省級統籌的范疇，由省級財政按統一的補貼標準實行補貼。
中山大學教授馮增俊則認為，這個問題應該由地方政府來解決。他說，很多地方政府在財政支出上習慣了“大手大腳”，經常出現拖欠教育經費的現象。馮增俊還提出，學校也要積極向政府反映這些情況，并跟家長和學生做出說明、做好溝通。“如果消極地等待，問題就很難解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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