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院打算在微信公眾號上介紹一下各個專業的負責人,因為不想千篇一律、索然無味,所以希望由學生們“操刀”,通過生動活潑的采訪寫出富有個性和人情味的文章。于是,我就收到了學生為我“量身打造”的采訪提綱,問什么的都有。比如,有人問“許多家長認為高中不能談戀愛,但僅僅經過一個暑假,到了大學就可以談戀愛,對于這種態度您怎么看”,還有人問“開心消消樂您打到多少級”“您最近單曲循環最多的是哪一首歌”……
這就是傳說中的90后,不贊不黑地說,反正我在同樣的年紀是不會問老師這些問題的。倒不是不敢,而是“師生有別”的意識揮之不去。所以,我們當學生的時候,老師們大概沒有今天這么“累”。個中差別一言以蔽之就是,當年的老師只有把課上好就能獲得學生的信任,而今天的老師只有獲得學生的信任才能把課上好。這就提出了更多的課外要求。它不僅僅是指知識上的更新和補充,而且包括與學生的接觸以及對學生的了解與理解。
90后不好“對付”,大概成了老師們的一個共識。其中一個最大的原因就是,過去奏效的教育方式和教育理念,在今天常常遭遇失效。一些老師不明白為什么,于是把問題歸結為“學生變了”;一些學生也不明白為什么,于是把問題歸結為“老師沒變”。然而,這兩種認識都有問題。教育在任何時候都應當是“變”與“不變”的集合體,有效的教育應當不斷地追問與自問——究竟“什么該變”“什么不該變”“為什么要變”以及“應該怎么變”。
誠然,每個世代的人是不一樣的。在與知識的關系問題上,90后與80后以及更為年長的人們之間,更是有差異的。這個差異與電子媒介及互聯網的普及有很大關系。它們將千百年來人們主要經由紙質文字獲取知識的方式改變了,其深遠意義并不僅僅在于媒介介質本身的變化,而表現為對媒介承載的知識內容、組織知識的方式以及對認知系統的影響上。
一方面,知識的互聯網化在量的集成上頗具優勢,這使得伴隨著互聯網成長起來的90后在知識獲取上從一開始就對其形成了依賴。這給課堂教學提出了挑戰。當海量的知識如此易得,課堂學習的意義何在呢?其實,學生和老師都需要明白的是,教師的價值從來就不在于工具性的存在,即僅僅作為知識的傳輸管道,而在于他們對知識的剖析、意義的闡釋、有針對性的討論以及思維啟迪。換句話說,如果課堂教學只能提供搜索引擎般的意義,而又在量上完全無法與互聯網匹敵,那么它就必然無法獲得當下學生的認可。
另一方面,與知識的海量集成相伴而來的是碎片化的淺閱讀。人們常常不假思索地宣稱,互聯網所造就的信息爆炸會提升人們對于世界的認知。但實際上,這種說法既對也不對。互聯網的海量集成,確實增加了獲取知識的潛在可能性,但互聯網愈發趨向的移動性、娛樂性和商業性,使得人們對于知識及信息的處理趨向于直觀、簡單與迅速。這種知識傳播的過程,并沒有為深度、往復的思索留下多少余地。所以,被稱為互聯網“原住民”的90后,有時會呈現“什么都知道點,但什么都不太知道的”的認知特點。更為嚴重的后果是,如果長期習慣于這樣的閱讀及認知方式,就會使得人愈加抗拒對于復雜信息的深度處理,越發沉潛于對知識的“快閃”式期待之中。
我從6年前成為老師開始,就覺察出這些變化。于是,我常常利用課余時間與學生們聊天——面聊、網聊、在食堂聊以及在校門口的暗黑料理店聊。我想了解今天的學生到底是什么樣的,以及理想的教育究竟如何才能發揮作用。這是因為對我而言,教書不只是一個傳授知識的過程,而且是一個“田野”研究的過程。沒有后者,前者就很容易出問題。
正是在無數次順暢或不順暢的聊天中,我深切地感受到,今天所面對的許多90后身上的特質和問題,并不能僅僅放置于學校教育的框架之下來討論。他們從小接受的家庭教育、生活的社會環境與學校教育,既是共同作用也是互相作用。
相比80后的父母,90后的家長普遍文化程度更高一些。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后者的家庭教育(尤其是城市家庭)多呈現“強勢”與“自由”并存的特點:在家庭教育中,父母的“強勢”往往體現在對孩子人生道路或方向的規劃和安排上,“自由”則多體現在對孩子行為規范的養成上。這樣一來,孩子們既容易對自身的前途命運缺乏責任感,也容易對周遭的人和事缺乏責任感。這或許多少是即便上了大學后,老師也常常覺得他們沒有長大的原因之所在吧。
由此,為人師表者應當走進他們的世界,站在他們的位置上望出去,而不能站著說話不腰疼,也不能對他們的口味一無所知。只有你能常常在他們所熟悉、感興趣或者有困惑的話題上,給出一些超越陳詞濫調的真誠見解,才有可能逐漸收獲他們的信任,甚至撬動其內心自我反思的基石。這樣做的意義不在于樹立他們對你的崇拜,而在于把他們從已然習慣的舒適區中拉出來,讓他們在親眼看見、目力所及的邊界之外,還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
所以,面對90后,試著去懂但不寵,也許是最好的相處之道。這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是比不求甚解、不聞不問更酷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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