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招代課老師！”
最近，不少老師在朋友圈轉發學校招代課老師的消息。
在任課老師生病、保胎、產假，尤其是去年開始放開二胎的影響下，缺老師，已經成為很多學校普遍存在的問題。幾天或幾周的短假還能讓校內老師協調代課，幾個月甚至一年的長假，學校就不得不找代課老師來上課。
代課老師都有哪些人在做？他們的生存現狀如何？他們能順利成為編制內老師嗎？
現狀有學校200多位老師里 70多位打算生娃
小學教師的配置比例，一般是19個學生配置1位教師。一位公辦小學校長告訴記者，理想的狀態下，老師的這個配比是夠用的。如果短時間有老師請假，請假人也不多，可以在校內協調一下，但如果請假人數多時間又長，校內幾個老師代課就扛不牢了。而目前，各小學面臨的多是幾個月甚至一年以上的請假。
“現在老師的工作強度高、壓力大，每個學期請病假、要保胎的老師都有好幾個。”該校長說，整個集團有好幾個校區，每學期都有五六個老師請假要找代課老師。
另一位在公辦小學負責人事管理的副校長說，學校的年輕老師多，女老師又占很大比例，懷孕、生孩子請假的老師確實挺多。她算了一筆賬，懷孕前期的保胎，起碼要一兩個月，孕中期比較穩定了來上班，到生孩子產假三個多月。一個女老師生孩子，經常會兩端請假。這還是比較順利的，有些老師體質不好，懷孕了要一直保胎，就要請假一年多了。
這兩年，單獨二孩、全面二孩陸續放開，學校用人更是吃緊。這位副校長預估了下，學校里有近200位老師，女老師占大部分，打算生一胎和二胎的女老師，近幾年有70多人，雖然今年馬上要招聘新老師，但也不太夠。“這確實是個大問題。很多學校面臨和我們一樣的問題。 而且預計未來幾年，這個問題會越來越嚴重。”
缺老師，只能暫時找代課老師頂替。
代課老師從哪里找？首先得要有教師資格證，有些師范本科生或研究生在學校實習，可以暫時搭把手。在辦學機構里任教的老師、考編沒成功而愿意在學校來積累實踐經驗的畢業生、退休教師，都是“代課老師”的群體。有些城區考慮到老師臨時請假的問題，也事先做了教師的儲備，比如上城區有一個蘭馨教師儲備基地，從幼兒園到中小學的教師儲備都有，如果有學校需要代課教師，就可以調配。
學校對代課老師的要求和正式老師是一樣的，要懂教學，懂管理。和付出相比，一個臨時的小學代課老師通常一個月只有兩千多的代課金，沒有其他的福利、補貼。
記者了解到，在杭城各中小學做代課老師的，幾乎都是年富力強的80后或者90后。他們畢業不久，懷著夢想打拼，在這條職場路上有歡笑和收獲，更多的，則是艱辛和苦澀。
故事同時代語文課、體育課，一個月酬勞2400元
今年9月，90后章琳（化名）成為杭城一所公辦小學的代課老師。這多少是她“計劃外”的一份工作。
章琳大學讀的是對外漢語，但這個專業并不好找對口工作。為了畢業后的出路更寬一些，大學時她還考了教師資格證，有小學語文的任教資格。
今年6月大學畢業后，章琳進入一家教學機構，主要做晚托班的管理老師。
“暑假時，主管來問我，要不要去當代課老師？我覺得蠻好玩的，就答應去試試。”章琳說，她并不確定以后是不是要走教師這條路，現在有機會嘗試一下，也許是件好事情。她要帶的是新入學的一年級小朋友，原來的語文老師生孩子請假了。
面試通過后，章琳拿到了課表。“震驚了！”她發現，一周除了10節語文課外，還要帶2節品德課、2節體育活動課。“傳說中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也發生在我身上了。”她笑道。學校還希望她能兼任班主任，“我完全沒有帶班經驗，后來兼了副班主任。”
從來沒當過老師，章琳說，剛開始那段時間，自己完全是個“菜鳥”，摸著石頭過河，研究教案、課本，跟著學校安排的老教師“師傅”現學、現教。
上課并沒有碰到太大問題，教拼音，章琳游刃有余，而孩子們也很喜歡這個美美噠年輕老師。最頭疼的是管紀律，一天幾節課下來，再加上管飯、大課間管紀律，一整天喉嚨都是啞的。剛成為“小一生”，孩子們顯然還沒有進入狀態，上課上著就坐不住了，有時候第三節課就問“老師，我們什么時候吃飯？”；等到中午，又問“我們下午也和幼兒園一樣要跳舞嗎？”讓她哭笑不得。在代課的小學，章琳發現好幾個和她一樣的代課老師，她的一個同事也成為了美術代課老師，“后來，學校缺科學老師、數學老師，還讓她教科學、數學。”
章琳做的是兼職代課，也就是說，機構里晚托班的“分內”工作照做。她的時間表是這樣的：6點半起床，7點10分出門，7點30分到小學，管早讀，8點10分第一節課。下午兩點左右，容不得喘口氣，她又得趕回機構帶晚托班，一直到晚上8點多，才能拖著疲憊的身軀下班。代課的這兩個多月，章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是人生最辛苦的兩個多月。
除了身體上的疲憊，更大的壓力來自于對自己的要求。章琳不是科班出生，覺得自己既然來當老師了，就要對孩子們負責，課要上好，副班主任也要當好。她代課的學校，有很多孩子是外來務工人員子女，一些家長忙于生計，孩子幾乎是放養的，學習跟不上，她就主動在中午抽時間額外給孩子補課。她說，她代課的學校，對代課老師的教學沒有有太苛刻的要求，學校管教學的領導來聽了幾次課，覺得還不錯，而家長對老師的要求也并不高。“但我有同事在一個名校代課，不僅學校對教學要求很高，而且家長也不好溝通，經常會受到來自家長的質疑，壓力還是很大的。”
代課一個月后，章琳拿到了月結的代課工資2400元。這一沓血汗錢，讓她五味雜陳、感慨萬千。知道是代課老師后，家長的不尊重最令人難受
一些學校招長期的代課老師，會簽訂勞務合同，繳納一定的保險，薪水一個月兩千多；而一些短期的代課老師，學校直接支付代課金，一個月兩千多到三千，沒有保險和福利。
林瓊（化名）曾在杭城一所小學做過一個學期的語文代課老師兼班主任。“那時研究生還沒畢業，看到群里在招代課老師，就報名了。”一個月三千多的代課金就是全部，這些錢，要在杭州生活養家很是捉襟見肘。錢少、事情多、壓力大，但是林瓊打算畢業考編，想積累經驗，接了這份工作。
這所小學是區域中的名校，那時候只招一個代課老師。“報名的很多，要求很嚴，要好幾輪的面試，還要試講。”林瓊說，她發現，學校特別要招口才比較好的老師，“名校的家長普遍來說是比較挑剔的，對老師的要求很高，而且你必須不斷地和家長們溝通你的教學理念。”
那一個學期，林瓊的壓力很大，這種壓力不是來自校方，“校方不會對代課老師的教學有太苛刻的要求，我也沒有賽課、拿獎，或者和平行班拼成績的壓力。”壓力更多的是來自家長，“同事們相處都不錯，不會因為自己是代課老師他們會另眼相待。但當家長知道你只是個代課老師后，就不太會尊重你，甚至不把你放在眼里。”這種感覺，是最讓林瓊難以承受的。
考編之路困難重重，身份轉換難于上青天
學校難招代課老師，而代課老師想在學校有一個編制，也是困難重重。
陳楓（化名）已在一所初中擔任了一年多的代課老師，畢業后數年的代課磨礪，也讓她成長為學校的英語教學骨干。她說，學校對代課老師很不錯，在代課老師中，薪水還算比較高的，一個月5000多，但是，除了這些外，就沒有任何福利保障了——幾險幾金，都沒有。
“我和學校簽的是10個月的協議，也就是說，暑假兩個月，是沒有工資的。沒有任何的社會保障，讓我覺得很沒有安全感。”陳楓說，因為爸媽在杭州做生意，她也很想留在這里。考編有許多門檻，沒有杭州戶口，又是在北方讀的師范，沒有研究生學歷，陳楓在杭州的考編之路困難重重。
“我的情況只能參加社會人員招考，學校招收的人數非常少，幾乎沒有機會。”前幾年，她想去民辦學校任教，但發現好的民辦學校要求非常高，要研究生或者海歸經歷，本科生沒有機會。她也去一個普通民辦學校面試過，“師資流動性很大，面試時幾乎沒有問我教學上的問題，而只關心我在杭州有沒有房子，家里有沒有孩子，孩子誰帶，如果沒有孩子，那么這幾年是否要孩子等。”這些“犀利”卻和教學無關的問題讓她覺得很不舒服，陳楓說，她身邊有很多代課老師朋友，都是外地來杭州打拼，滿懷斗志、對教學很有熱情，也得到了學生的喜愛和學校的認可，但代課教師的身份，讓他們毫無安全感。
“家人有很多的不理解，覺得即便當個代課老師也不錯啊。但他們不知道，我們的處境是多么的無奈。” 陳楓對自己未來的規劃是：先在杭州買個房子，落下戶口，再努力成為一名編內老師。
去年，她所在代課的學校招老師，要了一名研究生，但研究生后來放了學校“鴿子”。“那個時候，我們這些代課老師心里很不是滋味，我們也在這里努力工作，但想進這個門卻那么難。如果體制能更人性化一點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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