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新東方學校的徐小平先生,今年7月出版了一本書《圖窮對話錄》,書中再現了他從事留學咨詢工作6年來的一些有代表性的故事。他在書后留下了他的電子郵件地址,現在證明已經構成一場“災難”———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里,上千封讀者郵件涌進來,徐小平焦頭爛額。
這些郵件有兩個極大的相似之處:大都是年輕學子,都想出國;大都不知道是否應當出去或出去學什么。眾多郵件的主題就是高喊“HELP ME(幫幫我)!”這說明蕓蕓學子在人生的重要選擇前,亟需得到真正有價值的咨詢意見。目前國內有資格做這種咨詢的人,太少了!
以徐小平一人之力,要“擺平”所有這些困惑是不可能的。因此,讀出故事后面的人生哲學是重要的。本版為此摘編出一些故事,供未能讀到書的讀者參考并思索。———編者
李菲雅
“奮斗3年才勝利獲得的大學錄取通知,在我眼中,簡直是一個重大的人生陷阱!”
李菲雅屬于人們常說的美女。但是當她在1999年的冬天,在新東方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心情卻不那么好,形象也就不那么美。
這是1999年正月十五。當時我和敏洪、王強等人去山上和學生共度節日。
李菲雅,就是帶著這樣的心情在這個時候走到我的面前,向我發出了跳舞的邀請。
“你知道我為什么非要見到你不可嗎?因為我要你給我做簽證輔導!我已經接到一個大學的錄取通知,馬上就要去簽證了。我知道你忙,只有抓住你來山上慰問我們的機會,才能見到你。”
我停了下來,對她說:“材料呢?讓我看看你的材料。”
李菲雅說:“材料還沒有到,美國一個大學已經答應給我Offer,是一個半獎,我怕拿不到簽證。到時候我要到咨詢處找你簽證咨詢!可以把你的手機號碼給我嗎?”
我說:“沒問題!拿到I-20之后盡管來學校找我!”
“到時候你還記得我嗎?”“當然!”
我的回答,既是真心的,也是隨意的。在再見李菲雅之前,我再也沒有想起過她。
轉眼到了1999年的6月。一個女生走進我的辦公室。
“老師你還記得我嗎?冬天在山上,我和你跳過舞……”
和她聊了十幾分鐘之后,我的情緒凝重起來。她那救命符一樣虔誠地捧在手上、“奮斗3年才勝利獲得”的大學錄取通知,在我眼中,簡直是一個重大的人生陷阱!
這是來自美國一所無名大學的半獎錄取通知。李菲雅要去這么一個無名的學校,去讀一個所謂非洲問題的碩士課程,自己還要花兩萬多美元才能完成學業。
再看看李菲雅的背景。她是一個相當優秀的專業人才:畢業于北京一所著名大學的外語專業、畢業后被國家派到非洲,從事石油貿易兩年多。回國后在一家著名的咨詢公司從事商業咨詢工作,專門處理這個地區的石油貿易。李菲雅并不是“一事無成”,而是大有所成。她成為石油這個戰略物資在一個戰略地區的戰略分析師。而她自己卻不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么。李菲雅的問題是:面對她畢業四五年來自己的工作積累,她到底如何看待自己?到底如何衡量成功?到底如何尋求未來的工作和生活方式。
留學對于她是必要的。但是,3年前當她決定申請去美國讀國際政治專業的時候,她犯了一個幾乎所有語言系的學生往往會犯的錯誤。這個錯誤就是學語言的學生自認為自己沒有專業,所以只選擇文化研究類的專業申請。李菲雅犯錯誤的根本原因是她輕視自己從事的貿易事業,看不到現實生活中已經涌現出來的嶄新的職業:比如她所從事的國際貿易中的國際政治分析和戰略咨詢。這是極有發展前途、價值的工作。
在這個激烈變化的時代,能夠把握自己的優勢劣勢做出正確的判斷,從而確立嶄新的奮斗方向,是這個時代成功者們共同的特征。無論你抓住的是看上去沒有希望的夕陽事業,還是看上去有風險的新興行業。
“留學拜物教”和“留學摸象主義”
李菲雅應該出去讀什么呢?她應該去讀MBA。李菲雅能夠去什么樣的學校讀MBA呢?李菲雅應該去哈佛讀MBA。為什么不?
她畢業于中國最好的大學之一(怎么也是前10名),她就職于中國最好的公司之一(肯定是國家超大型企業);她研究著世界最重要的資源———石油;她關注著地球上最敏感的地區———中東;她供職于一家世界最大的管理咨詢公司……李菲雅擁有美國一流大學錄取新生時最看重的一系列最優秀的背景和資歷。
李菲雅的缺點,在于對于自己的不自信。當我說“你可以去哈佛”的時候,她以為我在嘲諷她。把我的贊美當作嘲諷。
李菲雅心靈為什么這么脆弱?原因還在于她自己對于自己價值的評估太陳舊,太過時。她深深地陷入了自我描寫的失敗感的心態里。
憋足了精神要去這個無名學校的李菲雅,聽了我的話的反應照例是震驚和不相信。徐老師讓她放棄兩三萬美金的獎學金?放棄來之不易的大學錄取?徐老師,您瘋了嗎?
徐老師沒有瘋,是他的學生瘋了。
李菲雅的問題,說到底是當代留學運動中普遍存在的兩個現象的集中反映:留學拜物教和留學摸象主義。
“留學摸象主義”,是我發明的一個新名詞,特指留學領域里面的盲人摸象現象。面對自己的未來,人們在看到全部面貌之前,抓住什么就吊在什么上面,根本不去為自己的未來進行全面設計和綜合考察。
對于李菲雅,留學也被她錯誤地認定為是自己的終極目的,而從來不問自己為什么要留學?為留學而放棄眼前這些寶貴的東西是否真的值得?李菲雅更嚴重的毛病,是大家都在發作的留學摸象主義:決定留學之后,見到什么、想到什么就追求和申請什么,而從來不請明眼人———主要是明眼人不多———對自己的申請計劃進行一番認真的評估。
“我已經評估過你的資格,你確實可以去哈佛,為什么不努力一把?同時,你還可以和你目前要去的這個學校商量一下,請他們推遲你入學一年。這樣一年之后,你最好的情況,是能夠和許多美國總統做校友;最壞的處境呢,還可以去這個學校,而且顯然這個學校要比巴林頓大學有名得多哩!”
李菲雅不愧是優秀女孩,她基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憋足了勁,點頭表示同意。但最后還是遲疑地說:我要問問我老公再做決定!
過了幾天,李菲雅帶著她的丈夫來到新東方咨詢處。他告訴我,他也是新東方的學生,而且是俞敏洪親自講課時代的學生。前兩年把托福和GMAT都考過了,但公司給了他更高的條件,使得他暫時擱置放棄了留學的計劃,要在目前的崗位上干下去。干多久?不一定。要看國內的發展空間有多大。
“目前看來,這個空間是無限的。”我們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兩天之后,經過最后考慮的李菲雅和她的丈夫,歡天喜地、如釋重負地來到我的辦公室。菲雅左手一束百合花,右手一瓶人頭馬,來向我做最后表態和致謝。
“徐老師,我們決定今年不走了!聽你的,明年去哈佛。”
再見李菲雅,又是整整一年之后。
2000年6月,我去新東方第一教學區上課。那天我上的是簽證咨詢課。
她在等我。看見我的到來,她走上前,把手伸給我:“徐老師,你還認識我嗎?”
我一下子就把她認出來了。但是我已經記不得她的名字了。
“我是李菲雅。去年您讓我寧去哈佛,不去巴林頓。徐老師,我已經被哈佛錄取了!而且我已經拿到了簽證。今天,我是來向您告別的,我想在您下課之后,請您吃飯。”
羅娑
“要么天天坐班,要么就把她的戶口遷回安徽去!”
1997年的4月,我在新東方咨詢處和學生談話。一個土而兇惡的女孩來到我的面前。
“徐老師,我想和我的單位領導拼了!”羅娑臉色發白,嘴唇發紫,眼睛發綠,青絲發直。
羅娑剛從安徽一個非重點大學獲得碩士學位,學的是社會學。經過慘重努力,付出不少關系人情,她獲得了一個進京戶口指標,到了北京師范大學研究生部當老師。
羅娑在安徽讀研究生課程時上過一些外教課,而且一部分教科書是英語原版,所以她的英語相當不錯。羅娑來到北京后開始非常順利。她也非常努力賣命地工作,開始憧憬她的未來。她的未來是什么,她自己并不知道。
因為迷茫,羅娑來北京不久,就開始來新東方報班上課,籌劃自己留學的事情。出于留學費用的考慮,羅娑同時還在業余時間做一些兼職教課的工作。這兩件事引起了單位領導的強烈不滿,認為這個女孩子不是一個好東西,居然一來北京就蠢蠢欲動不務正業,不僅人想出國而且業務上還要出墻。領導讓她自己做出選擇:要么天天坐班,放棄兼課工作和新東方聽課,要么就把她的戶口遷回安徽去!
帶著滿腔憤怒與屈辱,羅娑問我除了和單位那個“無恥的、卑鄙的、狹隘的”領導拼到底,搞個魚死網破,還有沒有其他什么辦法?
“真的,徐老師,你知道我的北京戶口來之不易。這種領導居然想從這里下手,真的是太可惡了。”
看著“走投無路”的羅娑,一個聲音在告訴我,有問題的不是那個領導同志,黨派他來管羅娑,自有黨的道理。有問題的,肯定是羅娑小姐本人。
為什么現在的年輕人,自己不把領導當人看,卻要領導把自己當心肝寶貝、獨生子女?這是什么無恥要求?這是什么反動邏輯?
當我對羅娑好好“咨詢”了一番之后,她開始變得溫柔。當我說到她的痛處和短處時,她居然露出慚愧的笑容。最后,羅娑哈哈地笑了。她說她真Stupid(愚蠢)!這么簡單的道理還要我來說。
恢復了少女純真和美好的羅娑問我:那我該怎么辦?
“從零做起,從頭做起,從小秘和大廚做起”把握了羅娑全部的困惑與追求,于是我說:
“你的條件要留學是毫無問題的,我堅決支持你。但是最好不要著急。告訴我你想出國學什么?Business?MBA?如果你的追求是真誠的話,你就應該離開這個教學單位而去一個真正的商業公司,去積累你的Business的經驗。
“假如你的目標是去美國讀MBA的話,你已經具備了許多必要的條件。但你最大的弱點是在大學里面泡到今天,沒有實際操作經驗,更沒申請MBA所需要的某個特定商業領域里面的背景。你應該去外企,或者私企,或者任何一個蓬勃發展的代表著先進生產力的機構,從零做起,從頭做起,從小秘和大廚做起(假如需要的話),一直做到總經理助理,做到敢在領導頭上拉屎而不被開除。這就是成功。
“我給你一個日程吧:一個月之內離開這個你感到壓抑的單位,兩個月之內自己把這個戶口扔掉———我不反對你當著領導的面剪給他看。3個月之內在現代企業里找一份工作重新開始你的奮斗。好好干兩年,兩年之內不要來新東方讀任何東西,而只集中精力做好你的工作,成為你選擇的領域里面的優秀專業人士。
“第3個年頭開始的時候,你來新東方,讀一個托福和GMAT班,并爭取在第3年內,拿到這兩個考試的高分。第4年開始的時候,開始申請你的美國商學院,好好把你的教育和工作背景整理整理,精心包裝起來,遞交到哈佛、耶魯去,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得到哈佛、至少耶魯的錄取。“你的大學不是名牌大學不要緊。國外著名商學院最看重的,是你的工作經驗、以及你在申請的材料和過程中展示出來的交流和表達能力。如果一個沒有進過名牌大學的人都能達到申請名牌大學的水平,那么一個名牌大學的MBA教育,將給她帶來多么驚人的提升。這是國外大學看人才的一個思路。國外大學越來越重視進行個別面試,所以,口語和交流能力甚至舉止表現,對你的申請都有決定性意義。而這些能力,僅僅通過學習并不能達到最佳狀態,最好還是通過在工作中使用,才能真正成為你自己的素質。未來4年的工作,實際上是你進入哈佛、登上人生頂峰的一個起跑階段。4年長嗎?不長。要知道,著名商學院新生入學的平均工作年齡都是4年以上呢!
“到了哈佛,不要忘記我!”我和她拉拉手,告別,再見。
“她能面對數百專業人士侃侃而談,談笑風生”
轉眼到了1999年的4月。兩年過去了,羅娑如約沒有理過我。
但是某種機緣使得我必須在兩年之后的這個4月再次見到她。我去參加一個管理咨詢的專業培訓會議,付了高額學費來學習怎么做生意,沒想到講師席上侃侃而談的女孩,竟是羅娑!
兩年不見,最大的變化是,羅娑已經從一個安徽來的土而兇惡的女人,變成一個北京城里時尚性感的姑娘。
羅娑告訴我:那天她離開我的咨詢處,回到師范大學就離開了“那個領導”。
離開戶口和大學,她加入了一家世界行業領袖級企業。她真的是從助理開始做起,在外企強大的培訓和文化傳統的熏陶下,很快就進了門、入了道,成為市場領域里一個專業人士。由于她具有天生的暴力傾向,所以當她把這個破壞天性轉化成為創造性行為時,就產生了巨大的功效。她能面對數百專業人士侃侃而談,談笑風生。有些商業培訓公司要搞講座,她常常是被邀請的主講之一。
此時的羅娑,其實已經提前進入了我所說的人生的顛峰狀態:往外看,哈佛、耶魯在向她熱情地招手,外企外語又外向,她不出去誰出得去?
“徐老師你在想什么?”羅娑把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才把我從遐想中拉了回來。我說今年你應該把幾個考試搞完,完了就該申請哈佛了吧?
羅娑聳聳肩膀,表示沒有問題。這樣就到了2001年的4月。
羅娑的整個申請,和我沒有任何關系。她根本沒有找過我。在她的公司里,她有許多同事來自美國著名商學院,大家都愿意把自己的經驗和她分享。幾個回合下來,羅娑制作出了非常漂亮的文件,深深地打動了美國的老師們。
在申請入學的過程中,中國學生最難以對付的是入學面試。而這樣的面試,羅娑參加了5個,征服了5個考官。要知道,在外企里面,這種人與人面對面的交流溝通,幾乎就是每日例行公事。當考官們在中國看見一個如此西方化的女性時,他們沒有意識到,羅娑這樣的人才,是中國經濟全球化時代的必然產物,是一代新人的標志。
在美MBA帝國5個頂尖商學院里,哈佛等4個大學給了她獎學金和入學資格,惟一沒有給她獎學金的,是斯坦福大學,但也給了她無數人夢寐以求的入學錄取通知。羅娑是幸運的,她的幸運在于她比別人稍稍早走了一點點。早多久?其實也就領先兩三年的樣子。
如果羅娑不來新東方,她能獲得這種突破性發展嗎?她能把戶口、工作、上下級關系這些貌似神圣實際上是人身枷鎖、看上去無比堅固實際上一觸即潰的陳腐扔到垃圾桶里去嗎?我相信她做不到。畢竟,這些東西雖然必將過時,但在過時之前,實實在在又是主導中國人生活的靈魂中樞。拋棄它們很容易,但是,如果你需要它們的時候,它們就可能對你的未來構成致命的威脅。這樣的狀況,構成了中國青年人生奮斗的特別困境,造成了個人選擇的獨家煩惱。
還有沒有在為了那些并不存在的千鈞重負而忍辱負重、熬干青春燈油的男人女人?趕快醒來吧。快看羅娑,她已經在哈佛商學院完成第一年學業,正在展望畢業之后的錦繡前程呢!
樂一吟
“留學是要理由的,這個理由,必須是自己的興趣和追求”
當她在2001年夏天見到我的時候,我一眼就看出,這是一個生命還沒有開放就已經開始萎縮的女孩。因為,在她美麗迷人的臉上,寫滿了錯誤和迷惘。“徐老師,你說我該怎么辦?”這是樂一吟見我的開場白。
樂一吟3年前畢業于北京大學英語系。畢業后,直接去了日本。我問她去日本的緣由是什么,她說她有一個親戚在那里。我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留學結局一定很不幸:留學這樣決定自己事業前途的大事情,如果理由是一個親戚的話,那么其結局一定不會比這個親戚好到哪里去。留學是要理由的,這個理由,必須是自己的興趣和追求。
當樂一吟在北大的同學們紛紛投入國內火熱發展的各行各業,或者利用自己的英語特長捷足先登去了美國,樂一吟卻去了日本。到了日本干什么?當然首先要學日語。我問樂一吟為什么要學日語?她想了想,告訴我:既然到了日本,總得學日本語言吧。對于自己如此重大的奮斗行為,樂一吟的回答就是這樣缺少理由。
日語學了一年多,樂一吟總得讀個什么學位吧。于是24歲的她,報考了日本一個不知名的大學,開始攻讀歷史學碩士。我問:你為什么要讀歷史學?樂一吟撇了撇嘴無奈地告訴我:只是想“既然來了日本,就要在日本讀下去,免得半途而廢”。
我這個時候已經完全知道樂一吟的人生問題了:如果說北京大學英語系高才生的她,畢業立即去日本毫無理由地學日語已經是一個錯誤的話,那么兩年后她并無目的地攻讀歷史學碩士學位,可以說是錯上加錯,雪上加霜。對她本人的事業前途而言,是南轅北轍之后的進一步對于北的迷失。
20世紀90年代末,對于各大學尤其是名牌大學英語系的學生們而言,簡直是千載難逢的黃金歲月。社會對于英語人才的要求達到饑不擇食的地步。假如有人認為英語只是“一種工具”的話,那么此時此刻這個“工具”的市場價格達到了最高水平。無數語言學生在烽煙滾滾的人才市場上找到了可以奉獻自己畢生精力、施展自己全部才華的專業領域。這從反面證明樂一吟的失敗:在畢業后放棄自己的專業和祖國去日本的行為,就更加顯得毫無道理。
“3年后,最讓樂一吟無法忍受的,是同學們對自己生活的自信和快樂”
3年后,迷失在日本的樂一吟第一次回到北京。而此時的北京,和她離開時已經大不一樣了。最使她感到震撼的,是發生在同學身上的變化。她見到的同學中,有的做了電視臺的主持人、制作人、編導;有的做了廣告公司的市場、銷售、客戶經理;有的做了外企里面人力資源部助理、市場部專家、Logistics,Administration;有一個在央視市場調查公司做收視率調查,因為英語好,經常被領導拉著參與和外國媒體調查公司的合資談判,現在已經成為這個領域的專家;還有一個同學,大家都以為他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的失敗者,居然在一家著名的美國律師事務所做英文翻譯,月薪竟高達一萬多人民幣。老同學相聚,大家都興奮異常,紛紛請她吃飯泡吧,但每個人給她的感覺,都好像馬上就要緊急赴約,完成下一個重大的任命。
最讓樂一吟無法忍受的,是同學們對自己生活的自信和快樂,紛至沓來的機會使他們沒有時間感到無聊空虛。
同學們感到充實得意的地方,成為樂一吟人生失落之處。她發現自己站在日本最現代化的高速公路和地下鐵道邊上,卻失去了前進的方向!下一步做什么?樂一吟問自己。25歲的她,馬上就要回日本繼續讀她的碩士學位。但是為什么?
樂一吟終于明白,幸福雖然是一個虛幻的詞,但幸福的構成,卻非常明確而量化:幸福的物質構成之一,是擁有一個明確的事業目標。
但樂一吟卻沒有這個方向和目標。
樂一吟顯然擱淺了。去日本3年,她浪費了兩個人生最寶貴但卻又是最容易浪費的財富:青春時光與美麗資源。
去日本的錯誤在于對于人生和青春沒有一點點遠見和計劃。當3年前她聽信了親戚的話語去日本的時候,她根本沒有想到3年后或5年后她將在什么社會過什么樣的日子。“出國”———僅僅這個充滿魔力的單詞,就可以扭轉和歪曲樂一吟以及很多很多中國家庭和學生心中對于自己未來的方向盤和指南針。
“你已經浪費了生命最寶貴的3年時間。我建議你立即回國”
世紀之交的過去幾年,中國社會發生的變化,可能是歷史上最深遠和最寬廣的。
為了說明我的思想,我想請讀者和我一同回顧一下過去20年中國社會價值觀念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并看看人們的觀念怎樣隨著時代的變遷而潮起潮落:
1977、1978年的時候,北大中文系、數學系是所有系科中錄取分數最高的,最優秀的學生,都去了這些傳統的文理專業;到了80年代中期,這個最高分很快被國際貿易專業所取代;隨著國際貿易專業的降溫,90年代初,法律和管理成為大學生心中最熱門的專業;而90年代中期以來,隨著新經濟的崛起,北京郵電通信大學成為全國錄取分數最高的學府之一。中國的學生和家長其實心里最清楚,什么是前途,什么是價值,什么是真正值得追求的東西。
這里雖然說的是大學入學的專業地位變化,而決定這個變化的卻是專業人才市場上需求的變化。看不見的手,決定著大學不同專業的價值和供求。
樂一吟的悲哀在于,在日本苦讀了3年,把自己的青春耗費在語言和歷史的青燈黃卷時,卻突然發現完全沒有必要來日本留學。她應該在中國火熱的各行各業做一個成功的專業人士。國內這樣的機會已經誕生,國內這樣的人群已經出現。
她問我:“那你說怎么辦呢?”
我毫不猶豫地說:“如果我是你的話,我就立即回國。立即停學,把那個碩士學位先放在靖國神社供起來,回國開創你的事業。”
“你去日本之所以是一個錯誤,是因為你的選擇包含了留學領域里所有愚蠢的因素:中國不值得工作,美國也不必要追求,事業沒有必要考慮,能力沒有必要挖掘。時間可以浪費、青春可以耽誤、去日本只是為了去日本,結果把留學變成了流放,你甚至連那些去日本打工的上海人都不如。“你已經浪費了生命最寶貴的3年時間。我建議你立即回國,找一份你自己最喜愛的工作,認真踏實從頭做起,把自己當作剛剛從大學畢業的學生。好好工作3年左右,成為某個行業里的行家里手。那個時候,如果這份工作有非常好的發展前途,就做下去,做出個樣子來,讓所有出國和不出國的人都羨慕你的成功;或者,如果你覺得你競爭力不足以使你脫穎而出、鶴立雞群,那么就考一個托福什么的去美國或任何一個發達國家留學深造。目前的你,只有立即回國,才能走出你日益加深的人生危機。
“我知道,是你的同學們在國內的成功加深了你的挫折感和危機感,但在這里你還要注意防范另外一個陷阱:不要被別人的成功所煎熬,為自己的失落而沮喪,否則,你已經浪費的寶貴的青春,勢必繼續被浪費。一切都是心態。”
樂一吟被我的話所打動。但是要她放棄日本3年的語言學習和生活經歷,顯然是一件非常難的事情。
一個多月后,我在北京碰到一個朋友,他也是北大英語系畢業,在中央電視臺做得相當不錯。我和他談到樂一吟,這個朋友正好認識她。聽我說了樂一吟的近況后,他沉吟了半晌。然后說:樂一吟在北大時,曾經做過北大有線電視的主持人和制作人,風靡過北大。她去日本,很多人都為她可惜。其實如果她選擇鳳凰衛視、中央電視甚至陽光衛視的話,肯定會像陳魯豫、許戈輝這樣的當紅花旦一樣,迅速在國內崛起,成為這個時代的成功代言人。但沒想到混成這樣。
我們兩個啞口無言,為一個女天才的犧牲而沉思。
樂一吟回來了沒有?我希望她已經回來。精神枯萎的花朵,在事業的及時雨中,立即會恢復她鮮艷的光彩和生命的美麗。
徐小平E-mail:yourfuture@vip.sina.com(《圖窮對話錄———我的新東方人生咨詢》徐小平著光明日報出版社出版)
徐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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